许昭宁梦到许多旧事。
那夜宫宴上觥筹交错,红纱扬,宫人繁忙,君臣同庆。
先帝爷说:“小宁儿,从朕的子系里选一个。”
他在场的子孙没有一百也有数十,听了这位九五之尊的话,纷纷转头望向那宴席上最璀璨夺目的许家娇娇儿。
长子齐王赵翎已近不惑,几个孩子倒均是弱冠之龄。
他儿子赵玺天生聪慧,做吟诗作对的搭子最好,可惜此人笑面狐狸一个,心眼子比针尖还细;
赵玺的弟弟赵玦就是霸王一个,年纪小小已挺拔如松,万一折磨她练武怎么办?她已经有了一家子武夫,不需要再多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。
许昭宁哼了一声,不作这二人考虑,转到了那年的小太子赵翡身上。
太子行十二,年纪也是十二,先帝爷最溺爱的幼子——溺爱到一出生便封了太子位。
皇后早年随着她的陛下厮杀征战,坏了身子,四十岁才怀上这样一个宝贝疙瘩。
谁知便是这宝贝带走了她的性命。
陛下伤心之至,弥补似的,不论太子言行如何,只要不是草菅人命,都只认这一个太子。
论年纪,这三人最是合适;论样貌,赵家无丑人。
许昭宁那时只知陛下喜欢她,不知自己身后还代表许家君威。
她选谁,谁就多一份助力。
陛下自然是希望她选的是自己幼子……可叹她到亲缘死尽后,回顾一场旧梦才看懂那双苍老双眼中的期冀。
然而,那时候的许昭宁不懂这些。
她偏选了唯一不看她的那灰扑扑的小庶子,随意一点……误了卿卿命途颠簸。
这厢花好月圆,那厢血洗宫灯青檐。
宫中的倚梅园养了老熟的戏班,陛下平日不停戏,要听也是只找皇后叙衷肠,今日却不知怎的,整夜坐在这,他们便也唱了一天一夜。
单唱倒没什么,只是……
“云髻罢梳还对镜,罗衣欲换更添香。”
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,摇漾春如线……”
那小姐款款摆步,那丫鬟灵巧漂亮。细看之下,只觉俩人笑得都僵得很。
赵璟淡淡瞥去一眼:“怎么不继续了?”
他脚下横着被捆了个结识的人,嘴也堵死,不耽误陛下听戏。
刀工好的行刑者彷如行医一般,刀针游走其上——陛下说了,要片三千刀,少一片都不行。
这属实是精细活,但好在行刑人有那么几次经验,譬如前些日子送来那侯爷,叫……赵瑛之类的。
不知犯了什么事,让人当胸一剑,汩汩放着血,竟还用药吊着没死。
那小侯爷也是在他手下,以一化三千,瞪着眼看自己一身莹白骨架。
那日更差些,陛下没有听戏,便用那侯爷的嘶吼当曲儿听了,可刀工也不够熟练,最终离三千还是差那么小一百刀。
还好陛下宽宥,又给他第二次机会。
这礼部侍郎李乘豫李大人上午还是年纪轻轻的青年才俊,不知得罪了陛下什么,忽然就成了下饭的菜。
台上又战战兢兢开唱。
“停半晌整花钿,没揣菱花偷人半面,迤逗的彩云偏。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。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,艳晶晶花簪八宝钿——”
“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?”
陛下哼着接了一句,恰与戏台上重合。
行刑者心道:好赏凌迟之刑,陛下这爱好着实天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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